一通电话，扰人清梦，顾雪晴没了睡意，钟皓栩的幻象也只得暂时告一段落。
桌上的咖啡不冷不热，入口刚好；碗中的清粥不烫不凉，口感极佳；盘中的三明治不咸不淡，味道正好。
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吃早餐，无人打搅。
“雪晴，拜托你件事行不？”钟皓栩喝着咖啡盯着三明治问着顾雪晴。
“嗯？你说。”
“地球不是离了你就不转了，有些工作晚两天不会长翅膀飞，厨房只有一个阿凯也不会被炸。”他的语气略显严厉，隐隐透着锐利，“我让阿凯去你家拿东西，你就住在这里做一件事，养好身体。”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不容置疑和更改的安排。
顾雪晴没有表态，反而先问道：“你怎么知道早餐是我做的？”
钟皓栩把三明治端起来，液态的蛋黄从夹层中流了出来，凝固在了面包片上：“因为阿凯不会煎糖心蛋。”
“这……”顾雪晴一时错愕，哭笑不得，“阿凯说你喜欢，我就顺手做了。煎了两个鸡蛋而已，还不至于累着自己。”
刚才司凯去做早餐的时候顾雪晴也凑了过去，司凯说着钟皓栩的饮食习惯，吐槽着他的挑剔，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不是全能的事实，顾雪晴就觉得是个小事，随手就接过了锅铲。简单动动铲子，她还是可以的，就是想颠锅的时候被司凯给拦下来了。
她以为小小的细节钟皓栩不会留意，谁知道他咬了一口就起疑了。
“你就当是我指挥阿凯做的不就好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直接赖给他？”
“刚才不是没想起来嘛。”
顾雪晴在钟皓栩面前是绝对放松的状态，别说大脑高速运转就连动都不想动，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的。
“粥还挺好喝的，你熬的？”
“嗯，怕你晚上醒了会饿，就熬了一小锅备着。阿凯也是，隔夜的东西还端给你。”
“反正你也没放盐，热一热调调味刚好，别浪费。”
她的重点一直都在吃的东西上，没有回应对自己安排的想法，虽然钟皓栩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可还是难免需要她的一句应允。
霸道这东西，说着容易，面对在意的人，做起来并不容易。
“你答应住下了？”
“啊？”顾雪晴喝了半口粥，放下剩下的半勺，“你不是都安排好了？我以为你就是跟我打声招呼。”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当我没说。”
“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再不配合，不就太知好歹了？”
“那你刚才电话里？”
“梁盛煌是梁盛煌，你是你，我不想在公司不断惹非议。不过，再发展下去，恐怕只能把关系公之于众了。”
“其实……”钟皓栩停顿了下，“就算他没给你安排，我也让阿凯去跟盛煌项目组那边打招呼，说你在清漪的工作临时多了几项，需要下周再回去。”
“实际上，我今天确实应该去你的公司报到的。”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一定不会老老实实放下对工作的心思彻底休息，所以我让阿凯去公司把你需要用的资料给拿回来，你在这里做就行了。我给你腾了一间书房，随便用。”
顾雪晴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拦着你？”
“嗯。”顾雪晴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听你跟梁盛煌那么说我确实生气，气你不懂得爱惜自己。可就像你说的，他是他，我是我，你在我面前未必会说同样的话。何况，你的责任心那么重，肯定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项目的进度，拖别人的后腿。你更不是个习惯去依赖别人的人，你想要证明自己，证明你的能力与你的身份无关。”
“嗯……”这就是顾雪晴逞强的原因。
“其实，想想看那些在自己岗位上辛苦忙碌的人，哪一个不曾撑着病体坚持工作？他们或为了责任，或为了生存，或为了梦想，或为了其他各种原因。就连我也并非想停就能停下来，阿凯也是。”
“记得我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没人看好我，股东们联合起来想要赶我下台。他们都认为我能坐在那个位置是因为我有个好父亲，认为我会败光清漪，认为我稚嫩可欺。我铆足了劲儿要稳定局面，也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会做得比我父亲更好，就算没有父亲，我早晚也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那几年，我可以小憩，用做饭放空自己作为休息，但是却不敢因为生病而停下来。哪怕高烧四十度，哪怕胃出血躺在医院，该看的文件一份不落，该谈的生意也一场未席。直到我的实力被认可，才得以缓口气，让生活回到正常的轨道。”
因为有着类似的经历，所以钟皓栩更能理解顾雪晴的想法，不想惹非议、享特权是其一，想拼出一番与自己实力相匹配的天地才是更大的坚持。
顾雪晴可以离开盛煌，可以摆脱梁盛煌左右的局面，可以带着她漂亮的简历继续寻找下一站目的地，然而失去应届生的身份，在盛煌的三个月反倒成了拖累，动辄病假和毫无成果便离职的经历，会让许多人未必愿意给她同等的平台和机会。
职场的残酷，有时候未必是几张通过考试获得的证书就能够抵销的。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顾雪晴想不出更能描述自己当下心情的回应。
“别急着谢。”钟皓栩还没说完，他肯让步是有条件的，“书房给你，工作的时间安排得听我的。你做事专注度极高，对身体消耗很大，所以我让你停的时候必须停，休息够了才能继续。”
他需要强制中断顾雪晴连贯的状态，不然他肯定顾雪晴能一天都耗在书房里。
顾雪晴盘算了下，接受了他的条件，也提出了自己的附加：“反正我效率高，就听你的。但是，你不能五分钟就断开我一次，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去睡觉。”
钟皓栩一口咖啡差点呛到，他实在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幼稚的要求：“你当我是无赖还是无知？还是……你故意的？”
过于幼稚，就难免不是“没事找事”。
顾雪晴抿着嘴偷偷笑着，将手边的餐巾纸盒推了过去。
她，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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