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余韵仿佛还挂在冰冷的空气里，硝烟和血腥味却被山风迅速吹散。十几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士兵，此刻正手脚并用地在尸体间翻找，动作急促而贪婪。
“快！快！把枪和子弹都捡起来！还有这个铁王八盒子，都给老子搬走！”林楚生站在一块稍高的岩石上，一边警戒四周，一边大声催促。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年的清亮，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刚刚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战斗，彻底颠覆了这些溃兵对自家小排长的认知。那个平日里看着有些怯懦、靠关系混进来的“少爷兵”，摇身一变成了杀伐果断的指挥官，手里那“滋水枪”似的盒子炮更是打得脚盆兵哭爹喊娘。尤其是最后那声“打！”，吼得他们这些老兵油子都心头一颤。
王老根背着两支三八大盖，腰里缠满了子弹带，怀里还抱着几颗九一式手榴弹，吭哧吭哧地跑到林楚生身边，脸上混杂着兴奋和后怕：“排长，都收拾利索了！二十一把三八大盖，子弹得有小一千发，还有一箱手榴弹，吃的也搜刮了不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眼睛放光，“最金贵的是那玩意儿，掷弹筒！还有十几发炮弹！乖乖，这可是宝贝！”
林楚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缴获的武器。三八大盖，也就是脚盆兵的制式步枪，虽然比不上他的毛瑟C96，但胜在数量多，子弹也缴获了不少，正好可以替换掉弟兄们手里那些老旧不堪、膛线都快磨平了的“老套筒”和“汉阳造”。至于那具掷弹筒，更是意外之喜，这玩意儿在山地作战中，简直就是个小炮，用好了能发挥奇效。
“还有人受伤没？”林楚生问道。
“就二愣子胳膊被流弹擦破了点皮，不碍事！”一个老兵喊道，他正用一块从脚盆兵尸体上撕下来的还算干净的布条给那个叫二愣子的年轻士兵包扎。
“好！”林楚生不再犹豫，“东西都带上，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枪声肯定会引来更多脚盆兵，往山里走！”
黑虎山，顾名思义，山势险峻，林深似海。这里以前是土匪窝，后来被官兵剿了几次，土匪是没了，但山里地形复杂，藏匿之处极多。林楚生融合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黑虎山深处的详细信息，原主当初也是慌不择路才一头扎进来的。
队伍在林楚生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几乎被灌木淹没的兽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黑虎山腹地艰难跋涉。之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一路溃逃，体力消耗极大。现在，胜利的喜悦逐渐褪去，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排长，歇会儿吧，弟兄们都快走不动了。”王老根看着身后一个个脸色煞白、喘着粗气的士兵，忍不住说道。
林楚生也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再坚持一下！”他咬着牙，“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才能好好喘口气！”
又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跋涉，众人终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崖壁下。拨开茂密的藤蔓和灌木，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洞口出现在眼前。
“进去看看！”林楚生对王老根使了个眼色。
王老根点点头，拔出腰间的毛瑟C96，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片刻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排长，安全！里面挺宽敞！”
众人依次进入，洞内果然别有洞天。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干燥石洞，顶部还有几个细小的裂缝透进微光，空气也还算流通。更妙的是，在石洞的最深处，一股清澈的山泉正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汇聚成一个小水潭。
“娘嘞！这地方可真不错！”一个士兵惊喜地喊道，扔下背负的武器，就想扑到水潭边。
“等等！”林楚生喝止了他，“先派两个人去洞口警戒，轮流放哨！老根，你带几个人把洞口伪装一下，别留下痕迹。”
“是！”王老根立刻领命而去。
林楚生则开始指挥剩下的人整理物资。缴获的三八大盖被整齐地靠在洞壁上，子弹和手榴弹也分门别类地放好。那具掷弹筒被小心地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旁边是十几发金贵的炮弹。
清点完战利品，林楚生又让大家把身上的干粮都集中起来。结果令人沮丧，除了从脚盆兵那里缴获的十几个牛肉罐头和一些硬饼干，他们自己携带的干粮，基本都是些发霉的窝头和炒面，加起来也只够所有人勉强吃上两三天。
看着弟兄们疲惫而又带着期盼的眼神，林楚生心里叹了口气。武器暂时不缺了，但这吃饭问题才是眼下最大的难题。总不能一直靠缴获吧？这黑虎山里，脚盆兵也不是天天来送快递的。
山洞里，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或疲惫、或兴奋、或茫然的脸。战斗的亢奋逐渐冷却，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忧虑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中弥漫着烤火的烟味、汗味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还有那诱人的牛肉罐头加热后散发出的浓郁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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