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雨却听得一脸茫然。
她疑惑地问：“难道把金人杀光，这个世界就会太平吗？”
江平之沉默。
周星文也被问住。
“应该可保百年太平吧。”
他略一思索答道。
王秋雨：“那百年之后呢？”
她望向窗外，她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什么东西。
缓缓轻启朱唇：“百年之后，不过又是‘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的 轮回罢了。”
江平之眼观鼻，鼻观心，抿嘴沉默。
周星文：“人生百年，哪管百年以后？我们身为大汉子民，在世一天，就要为大汉兴亡尽一份责！”
他朗声道：“难道因为百年后还会有战事，我们现在就眼睁睁看着汉朝兵甲被金兵屠戮，百姓被金人欺压吗？”
王秋雨目光转回屋内，淡淡地看向周星文，良久。
她说道：“江湖仇怨，国家纷争，自古有之。自从有人的那一刻就起了头，生生世世，千年万年都不会结束。可是不论怎么争，怎么斗，都跟世间的万种生灵一样，会生生不息。”
“这是规律。也是天道。”
她朦胧的双眸直视着周星文的眼睛。
周星文突然一笑。
“天道。。规律。。”
“呵。原来，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的想法吗？”
他的脸上出现一种戏谑的，不忿的神情。显然，他不喜欢王秋雨这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若是单单置身事外，两不相帮也就罢了。那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为何要插手凡间的战争，帮金国屠戮我们同袍将士？！”
王秋雨诧异 ：“还有这种事？”
她询问地看向江平之，而江平之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喃喃自语：“修仙者插手人间战争是大忌。。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江平之：“沈五新。”
王秋雨蹙眉：“他是哪一派？”
江平之：“李道子的师弟。”
王秋雨更惊：“李真人？”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只觉得脑子要爆炸。先不说沈五新插手凡间战争，以及他跟李道子的关系。李道子作为汉朝的国师，师弟跑到金国那边杀汉人，不管他知不知道，都极度匪夷所思。
这事，周星文也是第一次听说，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平之淡淡补充道：“这件事干系极大，暂时不可对外泄露，否则恐有杀身之祸。一定要切记。”
周星文纳纳道：“也就是说国师。。哦不。。李道子其实是罪魁祸首？”
江平之点头：“不错。虽然暂时不清楚他到底在计划什么，但楚帅的死，同袍战士的死，统统都要算到他头上。”
江平之目露寒光：“还有何继玄。也一定要死。”
周星文：“何继玄又是谁？”
江平之：“李道子的师父。”
周星文不解：“那沈五新呢？他作为直接凶手，难道不该死？”
江平之：“他已经死了。于昕也已经死了。”
王秋雨：“谁杀了他？”
江平之：“我。”
周星文拍手叫好：“好死！死去的弟兄们，可以瞑目了！”
江平之：“还不能。”
王秋雨：“怎么才能？”
江平之：“把有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元凶、帮凶，他们的宗门、势力，以及所有狼狈为奸的人，全部送下地狱。”
王秋雨：“若他们的宗门势力，好友亲朋，不知道这件事呢？”
江平之：“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留着不杀，难道留着他们给同门报仇？”
王秋雨无言，只是幽幽看着自己的膝盖。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深知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烈的情感，有的时候甚至能强过于爱。
爱有时都会随着时间褪色，而仇恨永远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的仇恨，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消泯的。它只能随着仇人的入土，或是自己的入土而消泯。
就连高高在上的修士，也免俗不了。
“师兄，我无法阻止你。。也阻止不了你。我只希望你小心行事，希望你平安。”
她发自内心地说道。
毕竟江平之面对的敌人，可是修真界成名已久的天才，公认道法通玄的真人。
周星文：“算我一个。”
江平之：“什么算你一个？”
周兄文娓娓道来：“那次与江兄你告别时，我本已经厌倦了战场生死，血雨腥风。想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逃避，安度余生。
可是等我真的这么做了两年，我觉得十分没有意思。
我时常梦到死去的战友，时常梦回吹角连营。我对那段时光并不怀念，枯燥、恐慌、痛苦。但他们好像时刻提醒着我，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随着自己也掌握了一点点力量，这种感觉就越加强烈。
特别是我亲眼见过了滕州那些易子相食的百姓，在路面吃土将肚子吃得透明、有肿胀得像个孕妇的小孩。”
江平之：“你是说想为正义出一份力？”
周星文：“不。不是为了正义。而是要出一口气！给那些不顾他人生死、毫无人性的畜生一个狠狠的教训，把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就搅风搅雨的仙人，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江平之：“此事很危险，连我也没有一成把握。只是觉得事若不成，孑然一身，死则死矣。”
周星文：“江兄既不怕死，我周星文又有何惧哉？与其当一具逃避过去的行尸走肉，倒不如死得其所来得痛快！”
江平之：“周兄。。我们是生死之交，所以我话跟你讲清楚。
我要与何李二人为敌，除了公义，更重要的是私仇。何继玄与我有杀父之仇，所以我哪怕身陨道消，也一定要和他不死不休。否则我就是枉为人子，去了地府也无颜面再见双亲。
所以，这并不是一场纯粹的正义之争，你不必来蹚浑水的。”
周星文：“这是什么话！江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更何况若不是何李二人乱搞，没有战争，我的家人也不会死于非命。我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于公于私，都非做不可！”
江平之犹豫地看着周星文，良久。
他转而又看着地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他再抬起头来，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说完，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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