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梦见你看到我但不愿意见我，我走过来找你你就躲我。”
田灵走远后，顾影挑眉，眼波幽幽，转过头对江平之说道。
“然后呢？”
江平之淡淡问道。
“后来，我叫了你一声，在楼梯上看着你，你还是朝我走过来。”
顾影看着江平之那双疲倦的眼，如此说道。
江平之的胡渣又冒出了皮肤，几缕凌乱的、有一丁点干枯的发丝在风中飞舞。
他淡然一笑：“你的梦倒是挺有现实意义。”
顾影不语，只是眼眸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江平之道：“如果在某种特定的场合，陌生的地方撞见你，我大概真的会逃避吧。”
他看着路旁的树干，眼光有些发散：“可是如果被你叫住，那就没办法了，就只能问声好了。”
江平之的话有些难以理解，没有前因后果，也和他俩的关系不符合。
可是顾影在他的眼眸深处，却领会到了这两句话的全部含义。
顾影突然觉得心里一痛，这并非是因为她感觉着两句话中疏远的含义，而是她突然觉得江平之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他一向很可靠，思维敏捷又心狠手辣，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是温暖过自己内心的救星。
他的脊背挺得那样的直，仿佛什么困难都无法把他压倒；他的肩膀那样宽厚，仿佛能扛起千斤万斤的重担。
他的对手，都已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刹那，他看上去如此地落魄，如此地可怜？
没来由的，顾影觉得眼眶莹润，鼻头发酸；她咽下一口唾沫，她情不自禁往前扑去，想要抱一抱他，抱一抱眼前这个可怜的人。
可是却扑空了。
江平之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开了顾影的双臂。
蒲公英还在风中悠悠地盘旋，
两人一时都沉默。
顾影问：“平哥，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究竟在逃避什么？”
江平之一怔，仿佛是被抓住软肋；像是正欲腾飞的隼被拽住了脚，仿佛是蝉撞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慌乱，有些茫然。
他蹙着眉，看着地面的落叶，喃喃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有在逃避什么吗？”
顾影突然大声道：“你害怕暴露自己的感情，你甚至害怕自己有感情！”
“你明明是那么重情的人，为什么总是在刻意让别人认为你无情！”
“有感情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那也不是什么弱点，一个人就算有感情，也能做到难以做到的事！也能保护好需要保护的人！”
她一口气说完，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和激动。
悦耳而响亮的声音在山间的栈道中激荡，平台和附近的所有人都不禁往这边看来。
江平之淡淡的、又带着几分尴尬地笑道：“顾影，别闹了，掌教不是还有事找你吗？下次咱们再聊吧。”
顾影秀眉微颦，直直盯着江平之道：“你这个懦夫。”
江平之面色惨淡，勉强笑道：“顾影，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顾影道：“奇怪的是你。”
江平之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好吧，就算奇怪的是我。我也承认我是个懦夫。可以了吧。”
顾影：“你宁可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也不愿意面对心中真实的感情吗？”
“我想，阿影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江平之还是如此平淡地盯着顾影，嗓音沙哑。
“我并非是不喜欢你。。而是我不愿相信你是真的。”
顾影：“我就好好的站在你眼前，你伸手就能摸到我，张开手就能抱到我，却说我不是真的？”
江平之抬头看天，又缓缓环顾四周，一一扫视而过围观的人群和眼前的风景，最后将视线重新停留在顾影那张绝美的脸上。
他缓缓开口：“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九云山、你、周星文、眼前的一切，经历的种种，都不是真的。都是幻影，都是一场梦。”
顾影一怔，随之轻轻抓起他宽大而有力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脸上，用脸摩擦他的掌心。
江平之的掌心的骨节和虎口全是茧，她感觉脸上有一种粗糙的但是很温暖的感觉。
她抬眼看向江平之：“平哥，你感觉到我脸上的温度了吗？我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还活着。”
江平之怅然，眼光如同死了一般，嗓音哑然：“我真的还活着吗?可是。。我总觉得我已经死在了那个下午。。”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梦，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所以我不敢认真，我不敢用情。。我不敢触碰你与周遭美好的一切，我怕它们，一碰，就被风吹散了。。”
良久。
“我情愿我已经死了。。我若死了。。他们就不必死。。”
他的眼中突然无声地掉下来泪来。
“我一定是死了！这一切都不过是幻影罢了。”
他突然间竟像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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