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兜里掏出烟盒，递过去，脸上已经是成熟的冷凝：“不怕里面有东西？”
“看你不会。”
男人一脸疲惫，看样子已近中年。
伸手在烟盒里拿过一根烟，男人又问：“有打火机吗？”
他默默掏出打火机，倾身过去给对方点上。
男人等烟着了狠狠吸了一口，看着他：“做这行的？”
徐锦楼：“差不多。”
男人笑了一声，吸着烟，任着气氛陷入沉默。
“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没上学？还是找不到工作。”
“都有。”
“有意思。”
男人噙着笑容，面容疲惫，却神采奕奕。
“上过大学吗？”
“没上完。”
徐锦楼靠在后面的台阶上，面容还是少年，眉眼间的稚嫩却是被常年的摸爬滚打浸透。
“学的什么专业？”
“计算机。”
“这个专业，就业前景还不错。”
男人很快吸完了第一根烟，掐灭甩手扔进了垃圾桶。
“还借吗？”
他看着徐锦楼，态度不咸不淡。
顿了顿，徐锦楼又掏出一根烟递出去，不过却说道：“一根烟，五个问题，真心话。”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挺会做人啊！”
徐锦楼勾唇笑了笑，“我是人。是您比较会做人！”
“呵，你这小子！”
男人没再犹豫，直接将那那根烟接过，徐锦楼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烟雾弥漫，将他的面容模糊在视线之内。
徐锦楼缓缓开口：“请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男人的目光往那袋垃圾上瞟一眼，“捡垃圾的。”
徐锦楼：“说实话！”
男人眼眸眯了眯，弹了弹烟灰，头颅轻轻昂着，肆意而潇洒：“做垃圾分类的。”
徐锦楼：“您的梦想是什么？”
男人垂眸，面上的神情有刹那的怔愣，随即说道：“做一个有用的人。”
徐锦楼：“有用？”
“对，有用。”
男人侧身望着他，笑着道：“这也是很不容易的。”
看着他抽得起劲，徐锦楼又挑出一根烟抽上，缓缓说道：“怎么样才能做一个有用的人？”
男人似乎因为这个问题感到片刻的疑惑。他轻轻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公园。路灯的掩映下，有人躺在椅子上睡觉，因为这一处可能就是他的安身之处。有人在舞蹈歌唱，感受活着的意义。有人正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发呆。
有情侣在表达着爱意，有篮球落地的声音。
嬉笑和欢乐，都是那么盎然生趣。
然而，在这一团人间烟火之中，有一幕很是扎眼。
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背上背着一个很大体积的包。男人背上同样背着一个大体积的包，里面应该是棉絮体积的物品，撑得圆润鼓鼓的。
手上也不闲着，左手提着一个大包，里面是衣服等用品，右手是一个塑料大桶，里面是一些小饰品塞得慢慢的，例如毛巾，牙缸等生活用品。
最是引人瞩目的是，小女孩的双腿只到膝盖。
他们的脸上是长长期奔波的疲倦，黑发已经染上了白霜，是经历过风霜的绝望和沧桑。
风尘仆仆的气息扑面而来，快乐的气息已然维持不住。可是看到小女孩望过去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慈祥安宁的氛围，好像身处阳光之下，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美好。
他们许是奔波于几个城市之间的农民，为求医的事情绞尽脑汁，操碎了心，为了能少花钱而选择将行李大包。也或因为要上班的缘故，又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女孩，才不得已一起奔走。
男人慢慢收回目光，缓缓开口：“这是一个宽泛的词汇。有用不只是一个大义的词汇，它还有成千上万的大义里的小家小爱，包容，付出和理解。有人站在大义的位置上，却是社会的蛀虫。有人站在正义的相对面，却不一定是都是坏人。有人站在至高的位置上指责别人，自己却不一定好人。你认为有用的，其实并不一定有用。你认为没有用的，也不一定没有用。这是相对的一个过程。也许明白，也要好多年。”
“呵！”
徐锦楼笑了笑，“这是打算给我打哑谜？”
“不是打哑谜，答案都藏在里面。”烟燃到了尽头，男人将烟头掐灭，“你的问题数目到了。”
“哈哈！”徐锦楼也再将手里的火苗掐灭，再次看向对面的化妆品广告。
“人生不是跌跤，就是学习。即便站在最低的时候，也要学会爬起。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向往。这就是活着意义，也是有用的意义。即便没有大贡献了，还有需要你的人。你的存在，也就是他们的意义。这就你的有用之处。”
男人看着刚才走远的一家三口，他们的背影像是两座大山，一下子撑起无数人的梦想。
沉重的脚步，却是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谢谢你。”
徐锦楼看着他，心头沉积的情绪一下子得到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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