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慈仑净宫门前，首先入眼的是一条红色腊肉。
走近一点，陈小猫终于确认：那是被捆成腊肉形状的祝隐。
“唉，还是废材一条！”
陈小猫踱着小方步，走到祝隐面前，狠弹了它的额头。
“呸，龙爷我只是放松了警惕。”
陈小猫痞笑：“那下次您让对手提前给您报个信儿？”
祝隐大翻白眼，挣扎着背过脸去。
陈小猫看了看祭台上闭目正坐的长工。
她凝出符纸，将坎昆金化身的魂魄度回长工的身体。
淡金色的魂魄渐渐与长工瘦削的身体相融，片刻后，长工缓缓睁眼。
他看到笑眯眯的陈小猫，眼神立刻亮起来：
“老大，灭世大劫已经过了吗？”
陈小猫还未开口，长工继续道：
“我知道了，是拉色达天看到我愿意舍身拯救世人，所以又让我复活了，对不对？”
“额。”陈小猫挤出一脸苦笑：“其实，还没有。”
曲都的灵体飘过来，道：“是这位姑娘不信是你自愿献舍……”
“好了，不必解释了。”
出乎众人意料，陈小猫打断了曲都的问话：“不问也知道，这个傻子肯定是自愿的。”
她跳上祭台，护在长工面前：
“但我没同意。”
此刻，曲都才发现：陈小猫向长工求证是假，要救醒这个“小弟”才是真。
真是不讲任何道义的徽国人啊！
只是这女子与他夫君的修为极高，若是双方对峙，慈仑净宫未必能站得优势。
他收敛怒意，问陈小猫：
“你朋友不愿意继承大尊者之位，你又不愿意让他献舍。
姑娘这样做，是要让三界与你们一起同归于尽吗？”
说完，曲都又将质问的目光投向四郎。
四郎看看陈小猫，又望向长工，有一丝犹豫。
一息之后，他才开口道：
“毕竟关于亿万生灵的性命，不管长工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陈小猫冷冷望了一眼四郎，也就是说，他并不支持自己的立场。
她定定地望向长工，道：
“长工他生性善良，用天下大义来劝说一个善良的人献出生命，他自然无法拒绝。
我可最清楚，他很胆小，也很怕死。
你们之中，有些人或许不了解他。
还有些人，或许揣着明白，却为了省事而装糊涂。
但……这样的选择本身对长工就不公平。”
对峙良久，陈小猫始终将长工护在身后。
在四郎协调下，陈小猫答应暂时不带走长工，曲都也同意带着众修士暂时撤离。
待浮度修士散尽，长工终于慢慢滑到地上，泪流满面：
“老大，我有点……害怕。”
陈小猫蹲到他身旁，用一双小手握住长工冰冷大手，低声道：
“没事，老大我在。”
来自极北之地的浩瀚大风，在慈仑山上不停回旋。
她看着哭泣的长工，也不觉红了眼眶。
四郎走过来，向陈小猫递出一条手绢。
她却冷硬地将四郎的手推向一边。
她的情绪混乱而悲凉：
似乎在亿万个与一个的取舍之间，连她的四郎都不自觉地站了队。
若那人不是长工，是她呢？
他是不是也会如此云淡风轻，四平八稳得可怕？
她站起来，满眼怀疑地质问他：
“如果把长工的境遇换做我，你还能说得如此轻松么？”
四郎微微动容，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先前，她说有些人揣着明白，却为了省事装糊涂，就是指他吧。
可这是亿万生灵的性命，何其之重？他怎能轻易站队？
她问这句话，是在暗暗质疑他的品性和真心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觉得从头凉到脚心，许久才低声道：
“陈小猫，我与你相识接近十载，是你的夫君。
或许我们处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样。
但你放心，你对我做得到的，我一样能对你做到。”
他背过身去，独自对着苍茫群山一言不发。
气氛降至冰点，二人至此无言。
又过了片刻，待怒火散去，陈小猫的理智重现。
她忽然意识到：
四郎是一个把天下和百姓看得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人，他能说出尊重长工的选择，在他的角度，已经是最大的通透了吧。
来到他身旁，她抬头，却见他望着远山，双眼已染上一层湿润薄红。
“四郎。”
她唤他，他没有回答。
她伸出小手，悄悄扣住他的五指。
他猛然将五指一收，将她纤细的手指扣得很紧很紧。
她见他双眉微蹙，抿着嘴唇，似乎在竭力隐忍难过。
一瞬间，她便感到心疼：
那句话，伤了他。
又过了很久，他才将她环到怀中，低声道：
“小猫，如果有第三种选择。就算拼了性命，我也愿意一试。”
“我知道的。”
浩瀚山风中，相互依偎的两人感受到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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