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真正的麦克斯博士已经死掉了。就在他与白易走散的那段时间里，那个未知的生命体已经对博士完成了替换，这种替换可能是精神层面上的，也可能是某种肉体的复制。
虽然这种说法非常荒谬，但深渊展现出来的力量本就不是以常规方式所能理解的。
总之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那现在躺在医疗仓里的那个绝不是麦克斯博士本人。
想到这儿，白易只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脊柱向上冒了出来。他立刻给艾诺尔回信，让她同麦克斯博士保持距离。
他在信中没有详细说明原因，只是说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深渊感染。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肿块怪物。在把后者的样本移交给第三舰队时，白夜只是将对方作为一个单纯的感染体来看。现在他开始担心这种感染已经扩散到了麦克斯博士的身上。
白易开始麻了，他甚至感觉自己都不对劲了起来。
毕竟就连太阳神的主机阿波罗都成了那个样子，那他作为同类，受到感染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不过运转了一圈自检程序后，所有的项目都报的绿灯。
白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也没别的法子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抵抗力强，再加上时间足够短，所以这种行踪诡异的深渊感染没有蔓延到自己身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想家了？”
感觉到一双大手攀上了自己的肩膀，白易赶忙将它拍下去。
“神经病。”
他仰面躺在冰面上，看着头顶狰狞的木星。
手的主人也不恼火，他穿着笨重的宇航服，盘腿坐到白易身侧。接着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浮雪，看着那些雪花从手套的指缝间溜走。
“忘了你是个机器人了，你可没有家。”
“再叫唤就把你面罩戳烂。”
听到从无线电传出的声音后，白易斜眼瞪了手的主人一眼。由于冰面强烈的反光对方落下了遮光面罩，但不用看白易也知道面罩下面的人是阿雷尔。
“你找我有啥事，总不能是喝酒的吧？”
白易说着，从冰窟里抽出一个易拉罐扔给他。
“自己喝。”
阿雷尔举手投降。
“我可喝不了。”
“哎，你说什么时候宇航服才能轻便点。”
“轻便，韧性，安全，组成了一个不可能三角。”
白易的声音很慵懒，就好像是要睡着那样。
“现代宇航服的外层材质已经非常薄了，但内部加压的空气会让整个服装膨胀。再加上保护人体免受微型陨石伤害的缓冲层，物理学就决定了这玩意轻便不了。”
“那要是打破物理呢？就像哥白尼推翻地心说那样。”
白易抬起手，懒散地伸出食指。
“首先，日心说也是符合物理规律的。”
接着，中指也伸出来。
“其次，比起打破物理规律，直接不做人反而更方便些。”
阿雷尔也躺了下来。
“像你这样？”
“你可以把找个恒温容器把脑子装进去，然后把身体的其他部分改成铁疙瘩，现代技术完全能做到。”
“那岂不是没感觉了？”
“仿生神经元胶质了解一下。”
白易用指尖搓弄着一抹冰沙。
“速度更快，负载更大，还可以手动开关……你觉得我像人吗？”
“除了不像人之外别的都挺像的。”
“我也觉得。”
……
两人就这么静默着在雪地中躺了一会，阿雷尔突然开口道。
“躺着舒服吗？”
“不舒服吗？”
白易反问。
“不舒服，我只觉得冷。”
“冷点好，有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冷着冷着就冻住了。”
“冻住以后呢？”
“糊眼睛。”
……
距离两人800里外
审查办公室16层办公室
这里是整个基地的绝密区域之一。
房间的面积并不大，屋子靠着墙的一侧有一座由防弹玻璃构成的巨大容器，里面有一颗被绿色液体浸泡着的畸形大脑。
这个大脑的尺寸是正常人的三倍多，上面布满了扭曲萎缩的血管。
在脑子下方原本应该连接着脊柱的地方向外牵引出大量的电缆， 这些电缆以一个大弧度向上弯折，连接到容器顶部的金属盖上。
这些电缆除了作为传递信号的链路之外，还起到了支撑与固定脑组织的作用。
“审查长，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房间内站着一个穿着审查官制服的人。如果白易在这里的话，就会认出这衣服正是之前听证会上对自己发问的那些人所穿着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毕恭毕敬的站在试管前，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他的声音会被面前的设备所采集，然后以电信号的形式传递给玻璃器皿中的大脑。
“这是我们仅有的机会。”
大脑不能出声，他与外界的交流完全依靠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可是这存在风险。我们在对它的核心代码解构时发现他的混沌域比其他的AI更大，技术人员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模式，会给任务的执行带来不可控因素……”
“这也许就是意识的本质。”
缸中之脑打断了他的话。
“或者说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我们尽一切努力得到的只是一个怪物，一团由机械勉强维持的胡乱堆砌出神经元。”
审查员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注视着那些文字，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心理斗争。
尽管文字并不能直观地表达书写者的语气，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审查长的那份痛苦。
长久以来他都在独自承受着这种畸形和苦痛。尽管他在勉力的维持着现在的形态，但审查员知道终有油尽灯枯的一天，而那一天其实马上就要到来了。
“我明白了。”
审查员立正，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冲着器皿中漂浮着的那个畸形大脑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您长久以来奉献，我的审查长大人。”
屏幕关闭了。
那个大脑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那所剩无几的寿命才能被尽可能的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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